官场上,做事最忌讳的就是,处理不好手尾,给对手留下可供发难的把柄。
如今的浙直总督胡宗宪,本就极为反对改稻为桑,曾多次上书,请求朝廷收回成命,如若不然,也请宽限些时日。
可以说,自年初旨意颁布以来,浙地还能过四个月的安稳日子,都是仰赖这位总督大人居中斡旋。
杭州衙门的其他官员们,因严阁老、小阁老的指示,不得不咬着牙,强行推动改稻为桑,自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,给胡部堂提供话柄。
既要借“通倭”之名整治齐大柱这个带头反抗的乱民,杀鸡儆猴,以震慑淳安上下,开个好头,就得把事儿办得干干净净。
所以,尽管都知道齐大柱不是倭寇,但他们也要编出一个足够真实、或者说,足够说服顶头上司的故事。
杭州知府马宁远虽然不谙此道,可他的同僚,浙地布政使郑泌昌,却是一个编故事的高手。
这位布政使宦海沉浮数十年,早已历练得圆滑老辣,他深知,编故事,最重要的就是逻辑通顺。
这个故事的第一个问题,就是齐大柱一介本地桑农,怎么就突然成了倭寇?
这其中,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缘由。
徐行和掀潮馆,就是郑泌昌找到的缘由。
如果说这外地人是真正的倭寇,掀潮馆是暗藏倭寇的窝点,齐大柱只不过是个被蛊惑的本地桑农,这故事的真实性,立即就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。
而当他知道,徐行在淳安县里,也颇有人望后,收拾掀潮馆的理由,就又多了一个。
——能教出齐大柱这种反民的师父,自己还能是什么好人吗?
这人就算不是倭寇,也始终是个不安定分子,练武的人,本就血气方刚,他若为了自家徒弟振臂一呼,指不定还真要闹出乱子来。
既然这样,那就搂草打兔子,一并收拾了,也算是防微杜渐。
郑泌昌很轻松的理顺了这个逻辑,并完成了一次近乎完美的自我说服,把栽赃陷害的卑劣行径,美化成了为民除害的大义之举。
虽然他认为,一介经营破落武馆的乡下拳师,根本不值得如何重视,但为保万无一失,郑泌昌还是做了万全准备。
他从主管缉拿、监察的同僚,浙地按察使何茂才手里,要了黄脸汉子这个臬司衙门的高手,来亲自执行。
现在看来,郑大人、何大人,实在是慎重过了头啊。
不过也好,不然怎么轮得到我来干这种肥差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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